一颗透明的脑洞~

伟大作品和琐碎冒险

上一次看如此关于世界文学的讨论与评价还是在《文学回忆录》,都是在谈论对于所谓“伟大作品”的个人感受。


在我看来,它们是一类书,不适合入门,因为不成系统、充满“个人偏见”。它们更适合已经读过那些被讨论的伟大原著,至少是节选的人士。这类书更像是一个热爱阅读、知识渊博的老友和你聊他的阅读感受。


看到有人将其形容为“后解构时代”的文学解读,整本读过却觉得“解构”对于这类书来说都太过严肃。


也许这些作品并不必“伟大”,更不必按照课本既有的解读“伟大”,就像作者所言——


我拥有信息但没有知识,我拥有观点,但没有原则;我有本能,但没有信念。


也许这本书企图读伟大的书到底意味着什么呢?比如,这些书首先是一些能使你延展自己的书。你所面对的是一个更大的世界和更丰富的心智;与它的遭遇也是发现你自己、营养你自己、打磨你自己。那样你唯一拥有的东西——你的自我——难道不应该受到这样精心的培养吗?丹比先生是这样总结他阅读西方经典的经历的:“我是在把自己暴露于某种比我的生活更广阔、更强大的东西之中,同时我也是在暴露我自己。”


但前提是在围观这些他人阅读的私人冒险之前或之后,作为读者的我们需要真正阅读过那些“伟大作品”。


这大概就看书评或者文学史永远无法抵达文学的悖论。



/01 荷马/


《伊利亚特》关于荣耀和死亡的暧昧不清的态度,挑战了我们现今的大多数观念,关于什么是对、什么是错、什么是真、什么是英雄,以及最后,什么是人性。


空气凛冽鲜活,船队阵容强大,风怒火烈,战役如火如荼,平原上惊马嘶鸣,慌乱摔跌;战士前仆后继倒在尘埃中;思乡与念亲之情如此强烈,而对于温柔与和平的渴望饱受摧残,使得争战双方立即和解,其间即使不共戴天的仇敌也沉迷于赞叹对方的高贵和美丽——这是一首战争诗。


自我是创造出来的,不是继承得到的。创造自我的方法之一是借鉴过去。


每个选择都是一种排除。要如何逃出二元对立的束缚呢?


"我们都有着一致的评价……一事无成的人难逃一死,成就斐然的人亦然。"对全世界最伟大的战将而言,承认这一点是很具破坏力的。从我们观点来看,阿喀琉斯已经跃进了一种私人的甚至心灵的价值观:荣誉是一个男人和宙斯之间,或者自己之间的事,而到头来,没有人的死能被补偿;生命的价值是不能度量的。


西方文明的叙事始于一个既代表了当时所建立的文明特质,又对之质疑的英雄人物。


《奥德赛》这首诗建立在一个折磨人的矛盾之上:想要休息,饱餐的诱惑几乎无人能抵,然而你一旦休息下来,就有失去知觉甚至生命的危险。到头来,除了死亡和遗忘,是没有休息的。




/02 柏拉图/


在自由派的教育中,小孩从各种不同来源听到许多故事,其中最迷人的两种就是邪恶和善良。孩子们了解到,人生不总是公平的,美德也不总是胜利,但美德仍然是美德。


事实上,他们必须听到邪恶的故事,否则他们就不会热爱善良,不会发自内心地去爱。


与媒体相比,手无寸铁的父母非常彻底地担负教导责任。毕竟他们的赌注最大:他们在塑造灵魂。用我们自己缓慢、真实、随意、开放性的言谈节奏,去应对媒体连续、快速、紧张、尖锐的伪资讯的节奏。


西方传统对于生命中“较高层次”事物的重视,很大一部分是来自柏拉图。


我们已不再认定“较高层次”的事物有独特的价值,很多人也放弃追寻“绝对真理”。我们都在洞穴里,媒体的洞穴,穿梭在再现的形象中,挑选我们所喜欢的。



/03 索福克勒斯/


索福克勒斯的剧本是搭建在惧怕之上,经由怀疑之心的激起、平息、再激起。


我们想有避免什么,就会变成那样;我们讨厌什么,自己就会是什么。


希腊悲剧是可怕的文学。你恐惧灾祸、混乱、愤怒之中犯下的暴行吗?你以为英雄豪杰的家庭生活是安全的避风港吗?这世界比你想的还糟,而家庭是背叛的温床。



/04 亚里士多德/


一个人只有在经历过许多美丽的日子之后才可能会有完美的概念,即,有了经验,做过比较,才知道什么是理想。


理想主义属于贵族、隐士和恐怖分子。


亚里士多德相信任何东西最基本的起因就是它的最终目的,所以最终目的就是最初的开始,是该事物天性中与生俱来的。小孩的“起因”在于要长大成人,所以他们不能照顾自己。人类的“起因”或者说目的在于自我驾驭,自给自足,快乐。


我们的社会已经接受了亚里士多德,我们把我们的所有物看成自己的延伸,如果某样东西不是我们的,我们对它就没有感情。在这里,私有的至高无上,而公共的简直任人践踏。



/05 埃斯库罗斯和欧里庇得斯/


悲剧重组了神圣或传说的材料中的道德意义,并赋予其鲜活的新生命。



/06 旧约/


权利给予生命然后将之收回,再次给予,然后,仍威胁着要熄灭生命,却造成了一种特殊的冲击,一个一再更新重复的誓约。


这本书是建立在恐惧之上的。


《约伯记》整体上的意思是信仰或许会被奖赏,但善不见得会胜利。这表明对虔诚信教的人来说,信仰鲜少是件容易的事。



/07 新约/


当你从伊甸园里掉出来,你就掉进了时间——时间是亚当吃的苹果——也掉进双重性。记得《创世纪》的开始吧,光明和黑暗,陆地和海洋。上帝以此对宇宙做漫长的划分。还有善与恶。


上帝把耶稣放进时间。他就是活生生的矛盾,即是神也是人:他是时间的永恒。所以现在是在弄乱时间:失去生命是为了得到生命。



/08 马基雅维利/


要么善待他人,要么把他们彻底毁灭;因为他们会报复小的伤害,但对于巨大的伤害却无能为力。

《君主论》可以称作政治权利的指南。



/09 但丁/


十八岁的时候,我认为《地狱》是在表达中世纪炽热激烈的信仰。我告诉自己,即使要读,我也不需要和14世纪的佛罗伦萨人有同样的想法。这部诗作全篇笼罩在恐惧和希望之下,但丁自己也夹在对罪恶的惊恐和对惩罚的沉迷当中。我记得当时我很欣赏但丁那种阴郁惧怕的心境,甚至爱读那些残酷而好笑的段落,它们那么精确而细致地描述了丑怪和变形的事物。我把这诗当成一种比喻来读,它和我没什么关系。


我大一时读这部作品的方式不够郑重,太过自满。因为你不能只把它当成比喻、寓言或道德剧来读,而是首先要把它看作一首诗,用文学方法来处理不可名状之物。


它创造出一套庞大的情境,同时也反映尘世的生活。


但丁笔下的地狱由一圈一圈的同心圆构成,像挖进地心的漏斗。漏斗上方的地表处,就是耶路撒冷,耶稣基督在此丧命;漏斗最底端的第九圈位于地心,是撒旦的领土。愈往下走,罪就愈重,惩罚也愈重,每一种恶习和错误都有一种刑罚,最后终于到了眼泪都会结冰的冰窟。


简言之,惩罚的判定依群体的福祉而定。把秘密告诉不该告诉的人、挑拨离间或打开城门让敌人长驱直入的恶棍,会给所有的人造成灾难。


把《地狱》当成一种阴郁而丑怪的娱乐,或者是成就惊人的结构,或者是一首关于身体的诗。站在一个疏离的位置上鉴赏苦难,这样做有损我的人格。


浪漫主义者和维多利亚时代的人都不赞许但丁,因为他们相信的是慈悲,而非判断。



/10 薄伽丘/


教育本来就不会让十九岁的人感到舒服,你必须知道你怕的是什么。自我是形成在欲望和恐惧之上的。它的形成包括了你所拥有的,也包括了你所欠缺的。


但这些故事读起来并不是男性欲望的投射,而是在称赞一种叛逆的享乐主义,这种享乐主义是我们已经错失的。薄伽丘坚持性主要是与乐趣而非权力相关,颠覆了我们最郑重的信仰。在他笔下的故事中,性可以推倒最牢不可破的社会藩篱。


《十日谈》讲的是现在的胜利——胜利归于最善用现在处境的人。在薄伽丘的书中,动机不重要。重要的是你怎么活。



/11 休谟与康德/


休谟坚持,伦理学不是理性或逻辑问题,而是经验问题。我们行事的动机在于趋吉避险,我们的经验引导我们形成道德原则。


康德要求的纯粹度无可比拟。他说,只要我们照自己的性格倾向行事,我们就不是完全自由的。


如果没有观者的道德性,戏剧和电影都不可能存在。要是我们不预期观众喜欢看到好人成功,讨厌坏人作恶,看到善人完全无事会松一口气、看到恶人身亡会心满意足的话,电影就不可能成为大众传媒。



/12 蒙田/


精神即肉体,肉体即精神。


人的天性没有高低之分,而是一体的:每个精神上的行动都和身体有关,每个身体上的行动都是由精神形成的。



/13 卢梭/


活在一个不把观念看作是生死攸关之事的时代,有个优点就是你可以容纳许多种不同的观念,保留一些,丢掉一些,把剩下的混合起来。


卢梭了解角色扮演和“试穿”不同自我的感受;他自己一生就采取这样智力惊人的策略。


《论不平等之起源》是道德化的发展寓言:人类朝文明发展,看似不断进步,事实上却是不断倒退,越来越野蛮。


《社会契约论》:多少的权威是必要的,个人又该享受多少自由?霍布斯的答案是将绝对权力集中在统治者身上,洛克则坚持有限度的统治权以及个人的种种权利。卢梭将这一问题定义为:寻找一种联结的形式,以共同的力量来守护并保卫个人以及每个伙伴的所有物,而每个人一方面和所有人协力联手,一方面却又只需服从他自己,保持和以前一样的自由。


但困难之处在于:契约一开始是自愿的,最后却变成强迫的。人们同意建立一个文明的社会。一旦这一点在社会契约中表明,共同意志就变成了统治的主权。


他失去了自由,得到了文明的自由。



/14 莎士比亚/


她似乎就是为了团聚的时刻而活的;这些团聚的时刻每天或几乎每天发生,当我照例打电话给她的时候。


我们当中无数人执迷于权利、工作、金钱、爱情、艺术,而同时生命中最根本也是最深奥的两项任务——抚养子女和埋葬父母始终拉扯着我们,却不受重视。



/15 黑格尔/


在实现我们自己的同时也否定我们自己,听起来有种英雄式的味道。西方的极致。自我的极致永远和自己斗争扭打,奥德修斯最终回到家乡,却要再度离去,已完成他的冒险,每个决定都带来新的斗争。选取那个内在主体性的东西,即你的本质,然后把你自己变成客体性的。你制造了你自己,而新的现实是你主体本质的客体化。


黑格尔是不能被概括总结的,他必须要被体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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